霹雳主坑,本命地冥
产粮随机,是个杂食,旧坑刀剑/三国/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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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冥」毋觉迟

cp- 天迹x地冥(奇梦人)

by- 薪九

to- @阁下有雪 

其他- 时间操作有,私设有,大概Bug也有,努力发一点甜甜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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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人或许很难,尤其当此人身具多重化身,一手纯熟的骗人技巧足可开宗立派,不论中原亦或北海都再无音讯,天地浩大渺渺江湖又如何寻这一尾脱网的鱼?

 

找一个人或许也很简单。论及地冥,天迹信心满满觉得两人之间似乎从来都有着莫名的默契,纵使茫茫人海,只要一个眼神交汇的瞬间,便能透过那人精致描绘的假面一眼洞悉内里不变的灵魂。

 

然而自魔始一战后,地冥的音讯着实已失得太久,疏影浮生的名号再难提及,血闇末日也早成了翻篇的故事。什么故人故剑,只道是江湖从不待旧人,自有后浪拍岸来。

 

黄泉三千丈后来热闹非凡,连他的旧居似乎都要上演全新戏码,可惜此间主人早已不知去了何方;后来天迹传假讯于太曦神照又突破阴阳裂隙重返苦境的时候,江湖早已换了一拨新人,他听闻靖玄九星或能有地冥的消息,打听下来却是发起者已星陨其间,玉衡冥神星更是从未露面——这听起来似乎比七皇还更不靠谱些,也不知十七的身体恢复如何,可能担起这当头大锅。

 

如是想着,便打听了舒龙琴心行迹消失的方向一路寻去。或许是原躯早已焚于烈火之中,他与地冥血出同源的那隐隐一线联系只剩微薄的感受,像是风中将断的蛛丝,于是天迹只得像没头苍蝇般一头扎进莽莽山野,去找那尾踪迹早失的鱼。

 

这日行至日暮,彤云掩空,像是个要落雨的天气。数日来的烈日只烤得先天也有些心浮气躁,准备趁雨落的前夕寻了地方歇脚。前方遥遥飘来烤物的香气,秋日正是吃番薯与栗子的好时节,天迹只嗅一嗅那甜蜜的香,仿佛便见饱满的红薯烤出的金色糖汁来,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两声,决定再去前面看看。

 

愈近山中,山雾渐盛,烤红薯的蜜香中仿佛又掺杂了别的风味,甜腻得有些颓靡的香气中,渐渐传出他从未听闻的曲调,悠扬缥缈的乐声带着来自异域的风情,似能吹散水汽深重的薄雾引领他到某个阳光普照安闲自在的异国当中。

 

当真像极了一些传奇话本的开头,接下来或许该有什么山精野怪登场了——“素闻山中多艳鬼”,不是么?

 

天迹倒是分毫不怵,想来神毓逍遥时至今日仍能算得诸邪不侵万鬼辟易,他循着轻缈空灵的的乐声一路前行,目光生生撞进一片沉郁的碧色之中。

 

最后一枝横斜的银杏被拨开,山中浅淡的雾气中有一位芝兰玉树的年轻人正倚在躺椅上,手上端着一盏精致的骨瓷茶杯,坚果的油香与咖啡微苦的味道混杂,带出沁人心脾的香味。他身边有一架造型奇特的推车,看起来似乎背负了全部家当,颇有些不堪重负的摇摇欲坠,缥缈的曲声亦是从其上传来,夹带黑胶碟片播放时轻微的摩擦声响。

 

眼前的年轻人有着一头温暖灿烂的浅金色长发,在暖阳下熠熠生辉,瞧来便觉得柔软,那双眸子是翠玉与寒潭的结合,镇静而深邃,此刻安然注视着他,水红润泽的唇角亦勾起一分笑容,像是对这场相遇早已排布于胸。

 

在他身旁,有个白衣的年轻人,似乎双眼有疾而目缚雪带,动作瞧来却轻捷灵巧,此刻正蹲在那人身旁,伸手用树枝拨动小火堆中的柴枝,此刻又向身后探了探,金属与琉璃碰撞出一声清脆,似乎摸到什么东西,转身向对方递去,“现在不冰了,先生尝尝么?”

 

“十七号……”天迹喃喃念了一声,纵使那并非天迹相熟的容貌,他却不觉意外,肚子先一步代大脑做了决定,径直过去夺了那人手里的东西,喜笑颜开道,“小十七在吃什么?那我可不客气了!”

 

被纳入手中的是盛在琉璃盏中的一只冻柿子,柿蒂已经被人除干净,挖出的小口处放着一支精致的银勺,天迹舀了一勺,带着少许冰茬的鲜甜柿肉在口中化开,不带丝毫涩味,若再来壶花雕酒恰能配这秋意十足的韵味。

 

“意琦行传讯说你重伤未愈又不见踪影,”他边吃边说,嗓音含含混混,听着也如冻柿子般甜蜜,“吓得逍遥哥费了老力气也要出来找你。说说吧,这次又在搞什么?”

 

鎏金似的暖阳为他勾勒出模糊而朦胧的轮廓,奶金长发的年轻人安之若素地捧着咖啡杯,像是早已在心底规划过千回,连声音亦是疏懒优雅的模样,“眩者早已无碍,何须旁人托辞照顾。”

 

天迹哼笑一声,指了指火堆旁拨着柴火有些手足无措的白衣少年,“这不就是一个?”

 

“前、前辈莫要取笑……”少年目不能视只好循声望过来,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这便是,先生口中常说的天迹前辈么?”

 

“哦~”天迹打蛇棍随上,笑嘻嘻接道,“十七都常说我什么呀?”

 

没想到百密一疏能在这里塌台,奇梦人叹口气,放下咖啡杯召琴心过来,附耳叮嘱了两句,又低声道,“去吧。”

 

少年神色凝重起来,亦低声回道,“是,琴心亦必不复先生所托。”旋即向两人行了一礼,转身化光而去。

 

此刻就剩了彼此二人,天迹倒也不觉尴尬,在奇梦人身边就地而坐闻,勾人的香味早已扑鼻而来,便拿枯叶压了压,灭掉火堆后用树枝挖出埋在火堆下的红薯,更扒出不少已经炸口的栗子来,全都拢过来兜在自己前襟上。

 

包着红薯的泥壳敲裂后,天迹掰开一个被烫的“呼呼”直吹,当中的红薯果然早已熟得淌蜜,正要把掰开的一半给对方递过去,又想起地冥种种龟毛毛病,遂拿方才吃柿子小银勺挖出香甜柔软的瓤心,放进吃净的琉璃盏递过去,自己则干脆就着冒热气的红薯吃起来。

 

琉璃盏盛红薯的行为看起来多少有些讲究过头,何况这红薯原是舒龙琴心晚上说要做桂花栗子糕时顺手烤的,最后多半也并不会进他的肚子。

 

奇梦人捧着递过来的琉璃盏,颇有些哭笑不得。然而鼻端香味诱人,又是玉逍遥亲手所递,莫说只是几勺红薯,便真是穿肠毒药怕也能含笑饮下。沉默片刻,他终是舀了一勺,慢慢喂进口中。

 

那边天迹嘴上不停,三两下啃完了红薯,又开始剥他前襟的栗子。只需捏着开口处用力一搓,早已裂口的板栗便轻易剥脱,他保持着剥三个往嘴里塞一个的频率,很快竟也剥出不小一把来。

 

“自己捧好咯。”说着他把剥好的栗子往奇梦人膝头一放,啪啪两下拍掉了手上的碎屑,板起脸做出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现在可以一字不落说说我们伟大的冥冥之神身上天殛之刑未完、怨火之伤仍在、鲛躯未复就跟魔始一场大战搞得自己肉身被噬、意识溃散竟还敢不顾重伤仍要玩消失的丰功伟绩了——“

 

这句话说得很长,最后几字近于咬牙切齿,不可思议车上的唱片指针竟也不知趣的同时抬起。没了一直播放的音乐,此时的静默便有了几分尴尬意味。

 

“已是无妨。”片刻后,奇梦人拈起一枚栗子咬了一口,在唇舌间化开的甜栗味中温吞地说,“眩者纵然没了血闇之力,也未必死得如此容易。”

 

这具人壳实在可称容色秾丽,水红的唇便是不笑似乎也带微翘的弧度,更兼眼如桃花,眸中带着薄雾似的朦胧,凝眸看人时的神情几近缱绻,似乎只这般看人一眼,不去信他的话已是罪大恶极。

 

然而天迹也实在太了解这副皮相后是个如何巧言令色的骗子,当日欺骗相如何示弱于人反将一军的情景还如在眼前,提醒着他轻信的下场,哪怕这就是一张温柔网,玉逍遥也当真迈不进去。

 

“十七。”天迹低声唤道,他站起身欺近对方,拇指上移至那双丰润的唇轻轻摩挲着,清透的樱桃色唇釉蹭上他的指尖,又在奇梦人莹白的肌肤上晕开。“连我也骗,当真不该。”

 

他一点点擦掉那些色泽美好的唇彩,如同一点点剥离地冥那份口是心非的假面。

 

毕竟重伤未愈,鲜明唇釉下的唇依旧是血色不丰的惨淡,奇梦人苍白的唇依旧抿着笑,正想说些什么来找补,玉逍遥已经倾身过来,温热的鼻息交错间,舌头不留余地闯了空门。

 

温软的唇瓣被吞入口中,柔滑的舌尖彼此追逐,在唇内进行着一场你来我往的争锋,天迹舌尖试探着,却骤然伸手去探他气脉,内劲方才探入一分,便听奇梦人一声隐忍的鼻音,交缠的舌间终于敏锐地察觉出隐藏于甜蜜深处的一线危险的锈味。

 

一吻已毕,奇梦人有些气息不稳,故作悠然的声音终于不再遮掩,带出一股中气不足的虚弱来,“……玉逍遥,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分辨么?”

 

苍白的冰融化了,他的唇色终于被迫红润起来,如同北海昔日盛开的花。

 

曾历经殉道之眼百般折难亦不惧痛楚的身体此时竟可轻易被玉逍遥同源气劲引动,引得重塑一回的经脉重新流转,如同久已干涸的溪流乍然涌入难以承接的洪峰,又兼火焚之伤灼烧于灵魂长久不休,奇梦人脸色因牵动的疼痛而愈白了一分,无可奈何道,“那就,谁闯的祸谁自己担罢。”

 

他唇上仍带着笑,似乎不过是什么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然而出口的却是一声低哑的呻吟,奇梦人骤失重心向前倒去,意料之中被天迹揽入怀中。

 

“到底怎么了十七?”低下头去的瞬间,天迹看到那人扇动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又或暴雨中被摧折的花瓣,其下一汪碧潭漾着颤抖不休的水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奇梦人的眼眶中挣脱出来,他屡次开合的唇只能蹦出短暂而低弱的喘息。

 

“……水。”在破碎的喘息声中,奇梦人艰难突出余下字句,“泪鲛……之躯……的遗留,带我……去水边……”

 

当日选此地作为疗养之所,就是因为靠山靠水好风光。此时天迹侧耳听了听水声,抱着奇梦人飞速前行,不多时便见一道山间洒下一道细细白练,树木掩映后露出一条水流细弱的小瀑,其下积成一泊清潭,急忙把人放在水边。

 

寒潭水虽清澈,瞧来却感深不见底,水极寒彻,即使未至隆冬也在潭心结着一片薄而锋利的冰壳。

 

在潭边半跪着,天迹揽着对方肩头,掬了捧水将要喂到唇边。奇梦人垂首在他掌心饮了一口,旋即撑在岸边的手略一用力,整个人滑向潭中。

 

化现的鱼尾掀动寒潭碧波,天迹不及闪躲被当头的水浇了个铺天盖地。知晓地冥仍身具泪鲛体质,这样的潭水并无什么危险,玉逍遥晃晃滴水的长发,被寒凉的水激得一哆嗦。

 

“喂!十七号,过分了!”他笑着大喊,声音并无多少抱怨,到像个十足亲昵的撒娇。

 

寒潭当中浮出鲛人湿漉漉的长发,粼粼水波中奇梦人隔着轻雾望向他,眸中亦泛着潋滟的光。

 

他以为自己为这样的重逢早已布下诸多排布,如同看过千遍的剧本,本该再无波澜。然而此刻,一声“十七号”像是一柄隔世重锤,击得他胸腔剧震,仿佛要呕出血来。

 

几番生死历遍,玉逍遥依旧那般纤尘不染,纵然青丝早换白发,笑颜仍是不改分毫的明朗。

 

隔着铁牢的那一眼,借着照明的一点火光,他看到黑发少侠透亮的眼和明亮的笑,那双分明相似的眸似乎在深处染着灼灼的光,嚣张得足以燃尽一切。而今他又感到那种燃烧般的疼痛,烧透了骨血也似,仿佛如今不是置身寒潭,而是回到了那片怨魂铸起的火海当中,那片金色的暖阳就是燃烧在地狱中永不熄灭的光。

 

这是他的欲念,是他此生所执,是永燃不尽的业火——奇梦人心知肚明。

 

以潭水暂压泪鲛渴水的天性后,奇梦人重回岸边,天迹背对着他蹲下来,指指自己的后背,“要不要天哥哥大发慈悲的背你啊~”

 

天迹微微拉长了尾音,等待他所熟悉的冥式冷哼与口是心非的“不需要”,那他或许就能堂而皇之地把人抱起来,再笑嘻嘻的回一句既然十七不肯背,那就只好抱你走喽。

 

然而奇梦人毕竟不是无神论,他伏上玉逍遥后背,将脸埋在对方颈侧,低声说一句“那便有劳”。

 

天迹一怔,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那张风流俊秀的脸上,他把奇梦人背起来,甚至轻柔地往上托了托,“好嘞,十七抱稳,我带你回去。”

 

背人是一种分外亲密的举动,是将自身重量全然依托在另一人身上的示弱姿态,只有足够信任、愿将己身交托于对方、且对方同样不辜负这份信任时才愿做出。

 

寒冷的潭水顺着他的后背点点渗透,将原本干燥的衣服弄得一塌糊涂。玉逍遥背着奇梦人往前走,柔软的温度自湿透的后襟传来,暖金的长发散在他耳侧,随着步履前行的姿态时有时无扫着他的脖颈,有些奇妙的微痒。

 

奇梦人仍是没什么精神,只环着他的脖子低浅地呼吸。

 

那人的步子很稳,与他平日里大大咧咧晃晃悠悠的模样大相径庭。奇梦人想起很久之前的雪峰,玉逍遥也是同样背了重伤的末日十七下山。

 

在濒死的幻象里,少年终于觉出一处难得的温暖,尽管四肢百骸提不起半分力气,脑内亦是混沌一片,被雪峰上烈阳灿烂的光芒激得眯起了眼睛时,他恍然看到一片灼灼的光,昏厥前最后的念头却是——原来被人背着,会是这样的感觉。

 

——温柔如斯,温暖如斯。

 

奇梦人隐居的地方只盖两间屋子,平日舒龙琴心自己住,带徒弟而已又不是带孩子,就是邪说和离凡,小时候同样是自己睡的。奈何某人不识趣,挤挤挨挨非要跟他两人在一起,而奇梦人沉吟片刻,竟也未能出口反驳。

 

当夜天迹在他身侧睡着,生生分了大半床铺,火热的体温透过薄被下紧密的空间徐徐传来,让奇梦人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条入了锅子的鱼。

 

自从被迫成了半泪鲛,镇日里寒池冰泉为伴,突然身边多了个活生生暖乎乎的人,或许多少有些不适应。那夜回去奇梦人重拾了许久未历的一场旧梦,梦中场景他早见过千百回,再生不出多余的动容,曾有的触动也早封死在那双笼雾般的碧眸中。

 

黑漆漆的梦境中,奇梦人面上不带什么表情,循着血闇指引,一路行过那些愤恨咒骂的扭曲面孔,行过与飞雪共同纷飞的血溅,行过厉声哭嚎口鼻涌血的婴孩,行过所有噬体的怨魂与无边血海。

 

黑暗的尽头是安静伫立的无神论,那人仍旧穿着厚重封闭的武甲,苍白的面上是同他一般的静默。与无神论错身而过的刹那,尖利的破裂声乍起,身后梦境转瞬碎成无数裂镜,唯有那双紫眸仍静静注视着他前行的脚步,潋滟的眸子带着深重的哀意。

 

终于行至幻灭的梦境之末,末日十七屈膝坐在血池中,周身鬼啮魂攀。奇梦人蹲下身,隔着黑暗与面覆铁罩的人沉默静视。

 

金发的身影消散了,他们二人本是一体,梦境的囚笼中从来只是末日十七。那把木柄粗糙、刀口卷刃的匕首再一次无声抵上少年脆弱的颈脉,滚烫鲜血喷溅而出的瞬间,少年仰起脸最后一次呼唤曾照破绝境的那道光亮。

 

声音微如浮尘,从未有人听闻。

 

“……曙晨。”

 

“十七!你做什么!”入耳是惊怒的低吼,奇梦人抵在颈侧的手已经被对方强行掰开,奶金色的长发随着对方翻身而上的动作在枕头上散开,天迹一只手扣着他的脖颈,拇指所在的地方却猝然抚触到一道凹凸的疤。那个位置委实太过危险,疤痕又割得极深,像是能深深切进径侧的血管之中。

 

此前他从未注意,这里往日被末日十七森严的铁面具所掩盖,被地冥层层叠叠的头饰金链所遮挡,如今又隐在奇梦人披散的长发后,难以被人觉察,像是一处历经陈年的遗迹,时至今日只剩下了无可更改的旧痕。

 

“这是什么。”玉逍遥此刻思绪纷乱,深吸一口气,只好木着一张脸,问出那个早该明晓的答案的问题。

 

奇梦人任他压在身上并不反抗,反而抬手轻轻拍了拍扣在自己颈上的那只手,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慰。

 

“你或许知道,”他斟酌着辞句,垂下的长睫掩着一泓静水,奇梦人仿佛又一次听到山呼海啸的怨魂絮语,那些满溢着怨恨的声音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无数嚎啕、狂笑、耳语、呢喃,几乎要冲破他的耳膜。

 

然而这双碧眸重新开合之时,仍是如渊如潭风波不兴,他极平静地说,“血闇之力依托无限轮回,藉由死亡蜕变而生。末日十七需要依靠自身的死亡……”

 

剩下的话顿住了,他看到天迹轻颤着唇,像是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最终只是叹息,“你……”

 

总是这样,末日十七是如此,地冥无神论是如此,连此刻的奇梦人亦然。天迹心酸又好笑地想,怎么总是这样,似乎永远要将真相用无数托辞掩饰,死死瞒着他那些沾染暗尘的过往。

 

——当真不讨喜至极。

 

“既是属于末日十七的旧伤……”天迹撩开奇梦人柔顺的金发,以指尖徐徐摩挲着那道凹凸的痕迹,“历经无限轮回,与泪鲛相融,又更换过人壳的疏影浮生身上,怎会还带着它?”

 

“无限轮回重塑血肉,但这伤……”奇梦人缓了缓,试图切换成更温和的口吻,“对于末日十七而言,无法忘怀。”

 

他说来轻巧,毫不在意的语气更像是分享旁人的故事。

 

然而天迹如何能不明白其中的言下之意:那是早已镌刻进灵魂的伤,哪怕死生数回骨肉重塑,依然会牢牢刻入新的躯壳。

 

“无法忘怀”四字像是迸溅入冬日蓬蒿的火,轻易烧了个燎原,天迹心底一片空荡荡的疼痛,仿佛被灼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还会疼么……”他涩然问。

 

这次轮到了奇梦人沉默,他安静地凝视了玉逍遥片刻,终于转过脸,以一种尘埃落定的口吻轻飘飘地说,“已经过去了”。

 

这是一个避而不答的答案。

 

“睡吧。”天迹没有再问,垂下头亲吻着那道由来已久的伤,而后重新躺回奇梦人身侧。

 

疏影浮生低应一声,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颇有些艰难地挣出只手来,不止从哪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捕梦网来,将那只带着浅褐绒羽的梦罟系上床头。“睡吧,不会再有噩梦相扰了。”

 

凉夜寂寂,虽有捕梦网的加持,玉逍遥却是难得失眠。他怀着满心疑惑,听怀中人呼吸平稳,像是早已睡去,却听奇梦人忽而开口,“你仍心有疑虑。”

 

同样是笃定语调,这种时刻他们竟又不合时宜的默契起来。

 

奇梦人从被背后环抱的姿态转过身来,一双如笼轻雾的眼安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等待之后的提问。

 

“……那,”天迹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带着不确定意味,“曙晨,是谁?”

 

他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了抱怨,抬手戳了戳奇梦人脸颊,“那家伙对你很重要吗?”

 

两人贴得极近,奇梦人微微点头的动作带动被天迹压住的发梢,脖颈微痒的感觉似乎也牵动着某种别样情绪,“做噩梦不应该大声喊'玉逍遥'吗?谁对你那么好都忘掉了,”玉逍遥只觉更烦了,小声嘟囔道,“小没良心。”

 

这是怎样的贼喊捉贼?奇梦人简直有些啼笑皆非,“眩者……没良心?”

 

微凉的指尖顺着天迹俊秀如峰的眉峰划落,又落在那副他曾拥有过的凤眸旁,“无数撕裂灵魂的晨昏中,曙晨是我唯一的救赎。”疏影浮生的嗓音轻缓温存,如同搔过耳廓的羽毛,“来自一段,曾被遗忘的记忆。”

 

他仿佛又一次握住那张燃成劫灰的信纸,内中写着地冥此生唯一的剖白。天迹近乎声嘶,他急促地喘了口气,唇颤了一下,终于涩声问,“什么?”

 

像是在竭求某个他早该知晓的答案,白发仙者怔怔盯着奇梦人微微翘起的唇角,又问了一遍,“十七,你再……说一遍?”

 

奇梦人轻笑着,他容貌着实太盛,世人往往被那副眉眼如画姣好精秀的相貌欺骗,觉得此人生性温柔。然而那双眼其实从未变过,藏着深埋多年的血火,隐着时过境迁的烽烟,他垂下眼,密匝匝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光,片刻后像是微笑,又像是叹息,地冥终于睁眼,眸中是璀璨的光华转瞬,亦映着那张他曾肖似过的面容。

 

“曙晨。”他的声音沉而低弱,像是在做某种祈愿,“你,是只属于我的……曙光之晨。”

 

那一瞬天地皆静,玉逍遥自血液中听到心跳雀跃的共振,在奇梦人双眼开合之间,他仿佛又听到风声烈烈,来自遥远的雪峰,似乎能把两个人一道卷到早远的来处,只当此后种种人世磋磨都不复存在。

 

他去吻奇梦人的耳坠,雪色的绒羽随着他的动作轻颤,银色的捕梦网依然带着冰冷的温度。

 

他想起被地冥挂在自己床头的那一只,终于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永昼,”天迹黏黏糊糊地叫着对方的名字,“今夜你会入我的梦么?”

 

久违的名字再被唤起的瞬间,奇梦人背脊僵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他启唇想要去应,冲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哽咽。那一瞬间他几乎停止了思考,却凭本能知道自己为何想要哭泣——

 

像是生来就活在地狱的人,在漫长而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一个人行得太久,终于从中挣脱后在人间呼吸到的第一口温暖而甘甜的空气,满腔辛酸与苦楚压过破土而出的欣悦,只令人想放声大哭。

 

天迹重新揽住他,紧紧把人拥在胸口,温暖的体温透过里衣传过来,长长的白发散开,与柔软的暖金混杂在一起,两人发丝交叠间,天迹伸指绕了绕,将缠在一起的发缕举到奇梦人眼前,亲昵而欢愉地问,“这算不算是永昼与我结发为欢,相约百年——”

 

没说完的话被人伸手捂住了,天迹亲亲他的手心,弯起眼笑道,“好啦好啦,怎会才有百年。”

 

“当然是永世不尽,地久天长!”

 

多年前错过的那缕晨曙之光,终于一步一步落进奇梦人深翠色的眼底。

 

如同灿阳破开深沉的海,奇梦人握着那缕金白交织的长发,颤抖的睫毛试图掩盖仓促间掉落的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永夜剧作家如何挥笔千言,瑟斯二世何其巧舌如簧,然而奇梦人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靠在玉逍遥怀里点了点头,又点了点。

 

永世不尽,地久天长。

 

听起来是个很好很好的祝愿。

 

—— 终 ——

 

 

*“哇……永昼,你现在真会落泪成珠欸?”来自某气氛破坏专家的惊叹

 

*我不知道琴心会叫梦梦什么,叫师父还是叫先生或者地冥前辈看后续剧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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