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主坑,本命地冥
产粮随机,是个杂食,旧坑刀剑/三国/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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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冥」聊以慰平生

cp-天迹&地冥(无神论主)

by-薪九

其他-原作背景正剧向,时间线天地初次退场后,仙山梗,有私设和同戏棚角色夹带,大概是个酸酸甜甜的玻璃糖。字数1w7+已完结。

 

一句话梗概:「我将那灯等还给了他,来自他的天光晨初,金曙破晓」。

 

意外拖到了天迹生日发……那就,天哥哥生日快乐?

 

*☼*―――――*☼*―――――

 

提笔准备在仙山落户处签名的时候,天迹觉得似乎有人在看他,然而回身去看时身后空荡一片,见不到半个人影,湘竹笔杆在他手上囫囵转了个圈,舔饱浓墨后落下了龙飞凤舞的四字,「神毓逍遥」。

 

待他看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见了,天迹回头只看得到远山树影摇曳,在夜色中模糊成大片混沌的影。

 

他心里余憾未消,生死一瞬的感觉依然生动得如在眼前,唇角绷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日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放下笔,含笑问,“好了,这位小哥不妨告诉我最近的烤肠摊怎么走?”桌子后抬起懒洋洋的一只手,随手指了个方向。

 

于是玉逍遥叼着他的烤肠,按照手中引路人所给路引弯弯绕绕走到一间空屋面前时正好吃完,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处不太像云汉仙阁,但也算是勉强满意。

 

或是此刻时间太晚,相邻两处房舍皆已熄灯,只在夜色中看得到影影绰绰的轮廓,听闻左边是数档前早已负剑隐居的剑者,能看得到屋前小院栽种着打理仔细的花,右边却是一片荒芜,久无人居一般,据说当初的主人早已再踏尘寰。

 

次日落了雨,天迹一场长梦醒时已是日上三竿,梦中傲岸雪峰带来的彻骨寒意还没从脑海退去,便被开窗时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汽迎了个满怀。

 

如今没了让人忙得脚不沾地的天下事,他在难得的清闲里发起怔来,倒是隔壁那位年轻姑娘站在微雨里手握花锄松着土,一身水红衣裙袅袅婷婷的像朵娇艳的花,她身后的水色长发的剑者执着伞柄为她遮雨,长剑似乎因为久未出鞘而束于剑袋内,上头系着松松垮垮的结。

 

「可惜不是玉箫。」他怀两份憾意在与对方目光交错时回了一笑,紧接着又感受到了某种隐秘的视线注视着他,抬眼望去依旧是竹林郁郁,不见人影。一片细瘦的竹叶飘零而下,落雨沾泥的委顿在地。

 

仙山没找到好吃的云朵厚片,天迹买了一大堆的乌梅糕、木薯饼、叉烧包与牛肉丸做补偿,幸好不论在哪里,鸡腿都是朴实好吃的存在,于是抱得满当当的怀里又加了支烤得焦黄喷香的鸡腿。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衣袖声响,回过头时却只有熟悉的大片空荡,天迹狠狠撕下一口鸡肉来,他眸色微沉,脸色亦冷了下来,某一瞬间像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归只是在原地站了片刻,对身后的响动不做理会。

 

他大约明白那个暗中注视他的人会是谁,但一口郁火不上不下堵在心中,简直让好吃的鸡腿都要失了味道,他暗哼一声——要跟便跟吧,天哥哥这次可不顺着你。

 

然而当晚一向睡眠质量极佳的天迹失了眠,翻来覆去数回合,快把自己在床上烙成一张熟透的煎饼,他意识清明的盯着头顶的帘帐,简直要在素净的帘帐上生生盯出一朵花来。

 

一颗心沉沉浮浮,片刻是想把那个扰人清梦的家伙揪出来狠狠打一顿,打碎他高高在上的狗屁伪装,打得他不知面具为何物;片刻又是无神论沾血唇角最后微弯的弧度,和着那最后一滴滑落的泪,扯得他五脏六腑都是酸涩的疼,连碰一根手指都要舍不得。

 

夜色已深,像浓重得化不开的墨色铺满整个世界,远远有乌啼,因世界的宁静而显得格外清晰。天迹躺在恒久的阒寂中,心脏被两方拉扯不休,体验了一把货真价实的“如遭火焚”。

 

许久许久,他听到窗外响起草木折断的一声脆响,轻如落羽般的脚步缓步走过他的窗前,天迹从瞪了好久的帘帐上收回目光,终于忍不住鱼跃起身,直接推开窗户便要纵身而出。

 

然而下一秒他的一句“十七”就噎回了嗓子里,隔壁院落外全然陌生的青年闻声抬眼,乖戾甚至带着煞意的目光冷然扫过一眼便迅速收回。天际微光已现,那人眼角如同招展的孔雀翎羽,极艳极妍,可他眸子里却只余烧尽的灰。

 

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在差点喊错人的尴尬中,天迹“啪”的关上窗,平稳了一下呼吸。他转回屋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究打开门,把那盏留蝶梦郑重地挂在了屋檐之下。

 

渐起的晨光中,莹润剔透的琉璃瓶内不再有震翅欲飞的蝶,只有一点微弱的火光,是同朝阳相似柔和温暖的颜色,那点火光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却在此后历经数个雨夜也依然熠熠生辉。

 

——他的十七在黑暗里太久了,久得不敢再渴求晨曙的温暖,然而不论无神论是否承认,末日十七依然小心翼翼的渴求着属于他的微光。

 

真正抓住某个藏形匿影的人是在七日后的黄昏,天迹咽下最后一口叉烧包的时候,离属于自己的屋舍大约还有二十步,他走了一条枝叶掩映的小径,脚步也放得极轻,就那样隔着树影静静注视站在留蝶梦旁的那个人。

 

那人裹在厚重的黑衣里,堆叠的帽兜遮去小半张脸,他伸出双手虚虚笼着那点摇曳火光,似乎在藉这虚无缥缈的温度取暖,连苍白的指尖都因火光而染上一层浅淡的暖色。

 

那人微微扬着头,火光在他眼中碎得淋漓,这样取暖般的动作却如信徒在仰望难以企及的光明。

 

数日来的焦灼与烦闷似乎被一捧冷雨浇灭了,不知为何天迹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开口轻轻唤了声“永昼”,对方似有所察,向着这边望了一眼,即刻便要抽身离去,天迹已是再忍不住,轻身一纵向前追去。

 

那人身法迅捷,身形腾挪之间却似乎带着隐伤的滞涩,天迹纵身提气,自树枝间轻捷的跃起,翻身跃下枝头,终于快了对方一步,横臂拦下了地冥。

 

他原想拗个先天高人造型,什么足尖点着飞叶悠然而下,再甩袖负手来段诗号什么的,然而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动作,天迹用力扯住对方领口,拽着人就往树干上推,近乎咬牙切齿的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无神论?”

 

回应他的是地冥短促而冷峭的一声笑,他抬手生硬的打掉天迹扯住自己领口的手,有着相似紫眸的眼微微眯起,冷淡道,“你未免太过自作多情,眩者何时躲着谁了?”

 

与永夜剧作家炽烈如焰的眸不同,虽身为杀戮相,无神论的眼睛却似乎总是平静的,甚至带着倦漠的厌世感,只有偶尔震怒时分,平湖破冰般的带了尖锐,如刀锋出鞘,在沉寂夜色里斩出一瞬惊艳的雪亮。

 

天迹望进对方平静的眸子,无神论避开视线,微垂目光散散看着别处,他能看见对方浓密的睫羽覆下时在眼下落的小片阴影,天迹将心绪平复了片刻,终究只问,“为什么?”

 

“十七,为什么躲着我?”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不复往日跳脱的语调,如落羽般轻飘飘的荡入地冥心头,他认真的注视着地冥幽冷的眼眸,像是想从中看到昔年熟悉的人。

 

末日十七从不会避他的视线,黑发的少年有一双世上最漂亮的眼镜,望过来的时候带着点执拗,神色总是显得很认真,他把滔天血海藏在眼底最深处,小心翼翼的不透出半分不该有的疯狂。

 

他是玉逍遥眼里最干净的末日十七,可他同样也是背负着亡灵怨念的殉道者。他跨过血海,带一身零落的伤虔敬地向晨曦俯首,却又自鄙于污陋不忍泥淖沾染光明分毫。

 

“我都想起来了——关于末日十七。”随着他的话音,地冥瞳孔缩了一下,不自觉露出怀念又悲伤的神色来,天迹继续道,“我错失的那些年,你身上曾发生的事,还有你留下的可恶'障眼法',不该与我分说一二?”

 

地冥冷哼一声,生硬的呛回去,“没什么好说的。”他自抑着胸口隐痛,缓缓呼出一口气,嗓音渐低,“我也不曾躲着你。只是——”无神论眼睫轻颤,缓缓抬眸望向天迹。

 

所有的情节都曾在他脑内排演过千百遍,落幕是他自己选定、精心规划的结局,无神论本该平静接受。然而在尘埃落定、旧事盖棺之后,他依旧想再看玉逍遥一眼……隔着倥偬山海,亦隔着无望死生,他只想悄悄再看一眼,那曾照亮绝境的破晓天光。

 

尽力放轻的呼吸里,无神论哑声说,“……你我本分属明暗两侧,再见无益。”

 

这听过数遍的陈词滥调天迹简直要听得免疫,不免失笑,“地冥,你怎么还那么别扭?都和我仙山相见了,还怕你能再来一遍血闇灭世不成?”他信手一指,笑问,“而后你我哪怕聊聊仙山好酒,聊聊人世灯火,不行吗?”

 

地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身后亮起的灯火,远处隐约还有嬉笑的人声,日暮后的仙山展现出与白日不同的另一面热闹来,万户千灯里地冥漠然收回目光,尾音沉郁,“……与我何干?”

 

天迹并不意外地冥这般态度,忿意与心疼在内里纠缠成纷乱的一团,他一面当真恨极了地冥算计他的那一剑,另一面却困在故人眉眼里,只一个幽幽眼波已足够让他自囿囹圄,他深吸一口气忽地出手探向地冥袖中,又被对方横招挡过。地冥拧着眉与他拆招,神泣的剑气割裂了天迹一角衣袖,却听对方带着笑意嘲道,“既如此,我檐下那盏灯又是谁偷了?”

 

拆招的动作顿了一下,地冥松开神泣,退开一步自袖中取出留蝶梦冷着脸塞回天迹手中,“还你就是,谁又稀罕。”琉璃瓶中的火种随他的动作震颤着,像是下一秒就会灭成一缕一吹即散的青烟,却在天迹手中颤巍巍的重新明亮起来,倔强得烧着不肯熄的光,他的目光追随着摇摇灯火落在玉逍遥掌心,被蛰了也似猛然收回,只抿着唇不再发一言。

 

“你当真要把它还我?”天迹持着灯,留蝶梦的手柄处还带着对方微薄的体温,磅礴的失望成为压断数日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眸底暗下来,看着地冥讥诮的扯动了唇角,面上划出个冷冽的弧度来,“……你弄丢了留声之耳,我弄丢了十七,无神论你当真要与我两清么?既如此,是否还有一样东西,我该向你讨回?”

 

说着他猝然欺身,狠狠攥住对方手腕,天迹将神泣冰冷的剑柄缓缓递入地冥手中,压着喷薄欲出的火气放平了声线,却难以掩去其中狠意,“当日欺我一剑,不妨一并还了罢!”

 

他托住地冥的手,温暖的掌心紧紧挨着着地冥冰冷的手背,近乎冷酷的覆着对方的手贴合在剑柄上,这个动作轻缓而温柔,对地冥而言却不啻受刑,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手指贴合剑柄的触感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神泣的剑尖就抵在天迹心口,他平静的注视着那双幽紫的眸子,在对方抑不住退缩的神色中托着地冥的手向前微微一递,锋利的剑尖自衣外透入,浅浅埋入血肉之中,湿热的血渗了出来,在蓝白的仙袍上洇开赤红的一团,无神论的眼里顿时起了水汽,连眼尾都被逼出了猩赤之色。

 

“来啊,永昼。”天迹平静的说。

 

最后两个字在耳中炸起了惊雷,地冥执剑的手颤抖起来,想要松手弃剑,却被天迹死死箍着不肯松动分毫,即使是这样令人胆寒的时刻,那人的手心依然很暖。

 

“……你为何……要如此逼我啊!”终究,地冥嘶声道,他眸中闪过转瞬的厉色,不再试图松手,反而阖眼抽剑、借着玉逍遥的手毫不犹豫的将剑刃倒转向自己颈侧,荡起的剑气在惨白的肌肤上吻出一道决绝的艳丽血痕——玉逍遥悚然松手,在神泣真的要割伤地冥前并指抵住了剑刃。

 

“地冥你!”天迹的手贴在那人脖颈的伤口上,所幸剑气所入不深,肌肤上只有沁出一线的细细血痕,他激荡不定的心绪来不及抽丝剥茧一一理清,却先被地冥干脆一落的一剑斩了,在这抽刀断水的决绝里先品出一股悲哀来。

 

究竟是何时开始,他与地冥之间便只剩了不死不休,仿佛曾经对席而坐、共酒逍遥的日子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无神论一次又一次筑起高墙、一次又一次将他推远,却在他真正离开后天迹才明白了那些藏在推拒后的隐忍深情,如同撬开珠蚌后看到以血肉磨砺出的明珠。

 

无神论眸中曾有的凌厉已完全平息,此刻安静的看着他,颈上新伤还在无声无息的淌着血。天迹心里一突,他不怕地冥跟他喊打喊杀、也不怕地冥出口如刀,他就怕地冥这般不言不语的模样,那双静默眸子会让他想起昔年的小十七。然而末日十七的眸子安静却温润,望向他时还有亮晶晶的笑,无神论的一双眼便只剩了倦怠与厌世,像是在用这曾经相似的眼眸提醒他终究沉入时间洪流的那些岁月,也像是在提醒他无法回顾的过往——地冥无神论,终究不再只是末日十七。

 

良久,天迹劈手夺下了伤人的利刃,无神论没有反抗,任神泣犹自泛着幽蓝冷光的剑身呛啷一声落在地上。天迹以指尖拂过伤口上温热的新血,触及之处的肌肤带着轻微的颤抖,在这道新伤不远的地方横亘着经年的旧伤,他凝视着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痕,忽而道,“无神论。”

 

他很少叫地冥这个名字,这三个字他说的很郑重,带着近乎可笑的庄严。

 

地冥垂下眼没有回答,只有眉间忍耐地轻蹙。他垂眼时可见浓密纤长的睫,并不卷翘,睫羽半掩着,像是倒悬的扇,径自挡住眼中神色不露分毫。

 

“我曾问过你,为何要自名无神论。”天迹缓声道,他看着地冥苍白的面容,那团乱麻终于理出名为酸涩的一根线,“我曾以为……你是在刻意针对我,可若不是呢?”

 

“永昼,”他直视着地冥的眼睛,沉声道,“如果——你只是渴望带回昔日的玉逍遥呢?”

 

深藏心底的心绪被人如此剖白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地冥有些难堪的转过脸避开了对方直白的目光,仿佛多年以来硬撑的伪装被人撕了个彻底,一瞬被打回他再不肯想的那些岁月。

 

在昔日无边无际的绝望黑暗中,末日十七只能一次次以瑰丽奇诡的构想去主笔他往后的命运,在虚无的想象中,幻想自己是剧作家、是地狱魔幻师、是命运规划主,亦是妄图掌控命运、自欺欺人的神明。

 

因末日十七不肯再相信世间神祇而诞生的“无神论”,是自立为神、指掌间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傲慢神祇,生而带着嚣张与狂悖,意图以己身主宰世人生死。然而在这样嚣狂的背后,却也有着另一个温柔得近乎缱绻的含义——他是如此冀望“玉逍遥”的回归,不是强撑笑容的仙门大师兄、不是对他冷言讥讽的“天迹”,亦不是再无眼泪的“神毓逍遥”,仅仅是当年隔着森寒铁狱对他伸出手、笑容灿烂的如同雪峰初阳的无暇少年。

 

玉逍遥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觉得在面对地冥的时候他仙门开心果的称号大约是个假的,叹气次数直线上升,偏生对面是他的十七,总归还是舍不得。他凑过去用肩头碰了碰地冥,揽过他的手臂,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半拉半拽的带着对方往前走,“好啦小十七,有什么事也跟我回去再说。走了走了。”

 

也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地冥默然跟上了他的步伐,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兵刃相向不过是一场虚无幻梦,他把鲜血淋漓的伤用名为“旧情”的障眼法挡住,便真能让自己视而不见恍若不知,任由伤口在心底无声开裂,在脓血里沁出汩汩的毒日日不休地缠绕着心脏。

 

处理伤口的时候天迹动作不算轻柔,气哼哼的说“总要让你痛过才知道轻重”,无神论面无表情的任他处理,眉间不见一丝痛楚神色,反倒是天迹败下阵来,叹口气以纱布在他颈后草草束了个结,“好了。”他说,“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要带着伤?”

 

这话说得亲昵,语气带点抱怨,无神论此刻听来只觉得浑身难受,抬手摸了摸颈上的纱布,起身道,“既已无事——”

 

“谁说无事了!”天迹打断地冥的话,断然说,“我好不容易把人抓住了还有就这样轻易放了的?”他的目光落在沁血的纱布上,简直要痛心疾首的摇头叹气,“我拜托你还是变回原本的十七号吧,地冥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难搞啊。”

 

那人沉默的抿着唇,片刻后只是冷笑一声,依旧起身向外走去。天迹在身后“哎哎”的喊了两声,地冥在门口停步过回头来,嗓音与语气都带着不豫,却不看他,只道,“出去买些吃的。不然劳天迹尊驾下厨,眩者怕明日便无命与你'分说一二'了。”

 

“那我与你一道——”天迹话音未落,门口的人已迅速抽身而去,留下硬邦邦的两个字,“不必。”

 

这一等等了太久,天迹小憩一觉从榻上醒来时已是夜深,睁眼时正看到烛影摇曳,昏黄光影中地冥披着厚重斗篷伏案写着什么,桌角放着带回来的吃食,虽已是凉了,肉香依旧浓郁诱人,天迹取了只包子咬着凑过去,从背后握他执笔的手,“又在写什么?”说着伸头要看,却被地冥不轻不重的挡了一下,那人冷淡的睨了他一眼,眼波如醇酒般勾人欲醉。

 

“时间要有时间的规矩。”地冥缓声道,他点点纸面,身前是摊开的白纸,空无一字。这果然是玉逍遥再熟悉不过的把戏,他皱眉看着那片空白,想起上次纸上文字显现时无法克制的战栗与后悔,简直想把这人揪起来打一顿,耳中却听无神论续道,“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

 

又来了。天迹头疼的想,他的冥冥之神不好好睡觉也不好好吃东西,见天儿的半夜猫着写剧本,要么就是填两口甜点当正餐,这身体怎么能好——还不如小十七呢,十七起码肯好好吃饭啊!

 

“有什么想说的,为什么不能亲口说给我听?”他摸了摸眼前摊开的信笺,又当着地冥的面将它拎起来属实不客气的抖了一通,然而空白的纸张并无丝毫变化。

 

“谁让堂堂天迹总是听不懂别人的话?”地冥反唇相讥,扯回信纸将它重新卷好,抬眸凉凉的望了天迹一眼。

 

幽微烛火中,他眸中紫色看不真切,望来便如沉沉夜色,透不出半分光亮,天迹下意识想捂住这双看着让他心里难受的眼睛,抬手却落在那人肩头,低声唤了句永昼。

 

地冥的睫毛颤了颤,静静覆下去遮住了眸底的光。

 

夜浓如墨时天迹终于拥住了无神论,卸去一身武甲的人倦倦靠在他怀里,背脊倚着火热胸口,呼吸轻缓平顺。天迹漫不经心的梳理着他铺了满枕的长发,五指滑过冰冷如缎的发丝,忽而在想,原来看起来那么冷硬的人,头发也是这样软的。

 

“十七。”天迹出声喊他,得到地冥带着倦意的鼻音,他无意识的往天迹怀中又靠了靠,像在追寻热源,天迹便也不再多言,从背后吻了他的长发道,“无事,睡吧。”

 

像是多年前的遗憾终于能够弥补,他拥着那人削薄肩背,在沉默中听到两人同频的呼吸,天迹已许久未这样安心过。

 

地冥在他怀中阖着眼,呼吸渐缓,像是陷入无声的梦乡。

 

有时候地冥会想,他是否已经永远失去了“安眠”的资格,识海里是震荡不休的怨魂与怒浪涛天的血池,他又一次感受到撕裂的痛楚,来自四分五裂的灵魂深处、他最软弱的地方。

 

少时曾听说常人生长时,有一种名为“生长痛”的间歇式疼痛,常常出现在要抽条拔高的少年时节。地冥不知道他无限轮回时从一点血元育成胎儿,在飞速成长为完整躯体时那样刀割与撕裂的痛楚算不算所谓的“生长痛”,因为暗旸里只有血色晦暗与恒久无声的阒然沉寂,连最凄烈的呼号也无法传出。

 

他无法感知外部究竟有怎样的世界,只有血液鼓动的声音自内部反复冲击着耳膜,四肢百骸都是刻骨的痛。

 

那时他方明白,原来寂静真也能够震耳欲聋。

 

只有痛极时,偶尔会看到名为“曙晨”的幻象站在光的对岸向他伸出手来,那救赎离他太近,仿佛只要他肯伸手就能够循着光与对方一同踏入明媚温暖的人间。

 

玉逍遥的生命中有那么多有趣的人、那么多好玩的事,热热闹闹喧喧扰扰,你方唱罢我登场,像开了一路的繁花。然而属于末日十七的世界里只有永恒的黑暗孤寂,还有唯一的、转瞬的如光曙晨。他在玉逍遥的世界里只有幸并行了很短很短的一段路,似乎转眼便能被抛之脑后……然而对末日十七而言,已足够他飞蛾扑火倾心一生。

 

毕竟对飞蛾而言,若非投身烈火燃作灰烬,又怎知那温暖烛光炽热得足以灼烧性命?

 

来自天極之境的雷刑撕裂空间劈入识海时,无神论以身受之,蓝紫色的电花在他周身噼啪炸响只换来一声低哑的闷哼。有人以大提琴般华美悠扬的声线慵懒问道,「需要我帮你么?」

 

无神论从喉底回以冷笑,“很是不必,眩者还没虚弱到要逃避这区区雷刑。”

 

一把低缓轻柔的嗓音响起,语带劝慰,「你也不必如此固执,我们本是一体。」

 

「他啊,是天雷不劈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另一人则阴阳怪气的意带嘲讽。

 

「若非身受雷刑,你今日便不该被曙晨轻易拦下。」一个年轻清亮的声音截口道,「尽会死撑,总是做这样无谓的事,无聊之至!」

 

他的识海在天雷轰响中吵成里纷纷乱乱一团,无神论抹掉唇角的血迎着雷刑挺起脊骨,天雷带着森然的压迫感一声声响过,裹挟万钧之力自高天劈下,凶悍得如同能击碎屏障、撕开世界、打破整个空间,像是代天而行,惩戒肆意扰动轮回的狂徒。

 

空荡的识海中仅有他一人的身影,孑然立于天地之间,如同早被信众遗忘的、曾立于神龛之中的神明。

 

九十九声天雷响后,代表着虚无天意的酷刑终于暂歇雷霆,无神论缓缓舒出一口压抑的喘息,额上是淋漓的冷汗,整个人自水里捞出来也似,却浇得他眉眼如洗,带两分清透冷意。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回荡在耳中的再次剩下血液鼓动的回响,他舒展着有些麻痹的指尖,漠然看着一道粘稠湿热的血流沿着袖口滚落,在地上敲出更漏般的低鸣。

 

“永昼。”识海内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无神论一怔,看到身前现出一个身姿秀挺的虚影来,那人面上带笑,眸子却蒙着乌沉沉的雾,冲他微笑道,“你要杀了我么?”

 

'玉逍遥'眼中有无声滋长的疯狂,他脚下坚实的地面化成无边血池,血雾自衣角攀附而上,很快将白衣的下摆染成了猩红血色。那人仍看着他,往日明媚的笑容染了邪肆,他缓缓张开手,染着黑气的神谕出现在掌中,刃间淌着猩赤粘稠的血。

 

眼见心底最纯净的明光被血腥与黑暗玷污,无神论眸色渐沉,怒然挥掌起势以雄浑血闇之力击向'玉逍遥'幻象,那人持剑来挡,透彻的紫眸泛出嗜血笑意,剑锋挟不世之威直向地冥袭来。冰蓝的神泣骤然对上黑气缠绕的神谕,双剑击出飞溅一瞬的火花,无神论迅速抽身后撤,体味着过分熟悉的剑招,迟疑的将神泣横在了身前,“……不对,你不可能是他。”

 

脚下一空,原本坚实的地面化作无尽血池,腥臭滑腻的血液如跗骨之蛆锲而不舍的缠着他脚腕,又汹涌地漫过他胸腹向上逼来,令人作呕的血味铺面,他的血闇之力似是一夕间散了个干净,连身体都回归于稚弱的少年光景,然而无神论顾不上了,只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那‘玉逍遥’的幻相倏忽即逝,站在血池边看他无力挣扎的人变成了肃容而立的‘九天玄尊’,无神论怔然间呛了一口血,茫然想,帝父已死是他亲眼所见又被君奉天亲手揭开的真相,妄相早被天迹一剑击穿,又如何还能再出现在他的识海里?不及细想,岸边的高位者已然执鞭,怒声道,“十七,吾何时允许你对自己这般优容?”劈头盖脸的鞭影间躲闪不得,棘刺穿透血肉留下一道道深刻血痕,对九天玄尊的敬畏早已深埋骨血让他整个人钉在原地不敢反抗分毫,凶悍鞭影抽碎了识海中微弱的光,飒飒鞭声中,无神论不再挣扎,任血海将吞天没地,腥臭的血液覆盖了头顶最后的明光。

 

天迹是被骤然急促的呼吸声惊醒的,那人似乎竭力忍着把呼痛声压倒了最低,睁眼的瞬间听到地冥喑哑含混的说了句什么,然而他没有听清,地冥不知何时换了方向,几乎要把脸埋在他身上,玉逍遥试图安抚一二,抬手时却发觉衣袖被拽得死紧,无神论死死攥着白衣一角,让他几乎抬不起手来。

 

于是天迹反手握住了对方冰冷潮湿的掌心,就着环抱的姿势把人圈进了怀里,地冥紊乱声的呼吸争先恐后的奔入耳中,他垂首抵住了地冥的额头,源源不断的传递着自己的温暖。

 

这次他听清了,在颤抖的呼吸中,无神论沙哑而微弱的唤了句……“曙晨”。

 

这两个字如同某种破开枷锁的钥匙,原本双目紧闭的人骤然睁开眼睛,地冥呼吸尚未平顺,勉强把眼中未褪的惊惧压下,抬臂要与天迹隔开距离。然而这一推却没能推动,他拧着眉再要动作,玉逍遥却紧紧箍住他,加重了手中力道。

 

“你真的很不讨喜。”天迹垂首轻轻碰了地冥的唇角,那不是一个吻,似乎只是两人肌肤之间不经意的触碰,他就着这样亲昵的姿势将温热的吐息倾在对方脸颊,和缓的唤他名字,“永昼。”

 

地冥无言以对,垂着眼想偏开脸,但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倒像是在往天迹怀里躲。

 

天迹的手托在地冥脖颈后,轻轻的捏了捏。那其实是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动作,然而地冥从未被人这样亲昵对待,立时激起了他防备的屏障,像一只被拎起了后颈再也不敢张牙舞爪的猫,几乎整个人僵在玉逍遥手下。

 

温暖的气息拂动着脸侧的长发,片刻静默后他听到玉逍遥轻轻的说,“疼要瞒着、难受要瞒着、受伤要瞒着,连预备赴死也要瞒着我,临到了头也还要瞒我最后一回,不肯把当年玄尊身死的真相说出口。”天迹加重了语气,近乎凶戾道,“你真的很不讨喜……我快要恨死你了!”

 

后面半句说得咬牙切齿,像是咬碎了冰,字字带着寒意与锐利,然而调子却是抖的。

 

僵持间地冥气息窒了一瞬,涩声道,“我何必讨你的欢喜,玉——”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玉逍遥真正吻住了他,气息交缠间他听到那人喉底滚出沉闷的苦笑,在轻吻的间隙暧昧而含混的说,“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舍不得啊……十七。”

 

中间5k字:wid 9778654 反正发了就被p


地冥安稳的靠在他怀里没有动,抬手挡住了眼睛,久违的温暖感绵密的裹住了他,似乎连身上天極之间的雷刑都没那么疼了。他终于开始回暖的指尖仍握着玉逍遥的一截衣袖,被揉皱了、带着些微汗迹,在心脏势如奔马的狂跳中,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只是有某种湿润的东西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冰凉凉的沁进他的鬓发里。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段快被自己抱着无望埋起来的记忆。

 

在玉逍遥受封天迹后的那一年,曾大摇大摆的带着地冥与人觉穿行过仙门,一路轻车熟路的把人领到山下。他们行过街市,无神论的目光不由在路旁那些铺子上停驻,天迹却并未觉察,在非常君好脾气的应声中只一味催着他们快走,眼里带着献宝般的欢悦的得色。

 

“人觉好友,快走罢!”天迹眼里盈着笑,脚下步伐都仿佛轻快几分,“我保证绝对好吃,能满足你美食家的口味,他家云朵厚片更是一绝——喂,臭地冥你在看什么啊!”

 

街角那家是卖烤栗子的,开着十字口的板栗从硬壳下露出金黄的栗肉来,裹着蜂糖的味道,甜腻腻得勾人口水,玉逍遥曾抱着一袋栗子,一边被烫得不停换手,一边利落的剥下壳来,他捧着满满一把热烫的栗子放到末日十七手中,笑容比栗子更让人觉得温暖;

 

再往前走是一家肉香四溢的烤肠摊,玉逍遥在末日十七的哭笑不得里大笑着跟他讲被老板追着打的往事,仿佛不是出糗而是什么了不得的丰功伟绩,正午的暖阳落在他的眼睛里,碎成了金色的光;

 

再往前走一些,是玉逍遥心心念念的叉烧包,他曾带着末日十七一起过来,大马金刀的往下一坐说能连吃二十个,末日十七小口咬破包子皮,带着甜味的肉汁瞬间溢满他整个口腔,对面的玉逍遥一口吞下半个包子,满足得眯起眼含混不清的宣布“叉烧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

 

若再拐得深一点,巷子里有个画糖画的老爷子,玉逍遥蹲在糖锅前指着寡言又消瘦的黑发少年说“那就画一个他吧”,而后从插糖画的木墩上挑出一只滚圆饱满的兔子,啊呜一口把糖咬得咯嘣作响,他隔着糖锅冒出的一层薄薄水汽望着末日十七笑起来,唇角尚沾着没擦掉的糖渣,以理所当然的欢快语气开口道,“要画胖一点,小十七太瘦了”。

 

而玉逍遥正走向的饭馆也是他再熟稔不过的,他熟悉其中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筷,连后厨洗碗的地方都分外熟悉,他甚至清楚的知道那人一会儿想点些什么菜。

 

可是玉逍遥不记得他了。

 

—— “神毓逍遥”不记得末日十七。

 

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仿佛瞬间变成了满街森然的凶刃,蓄势待发的等着他一步步走进陷阱,每进一寸都是千刀万剐的极刑,偏偏天迹走得极快,那人站在所有刀锋的尽头回身招着手冲他喊,“地冥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啊不饿吗!”

 

无神论从长街收回目光,隔着面具凝眸望了天迹一眼,眼眶红得仿佛要沁血,将唇抿成了冷硬的一道,不言不语走进了刀剑织成的天罗地网。

 

并不算长的一段路他走得如同赤足行于刀山,非常君似乎注意到什么,缓了两步偏首问他,“好友可是有何不适?”

 

他嗓音轻缓语气温文,翩然如君子,仿佛是再真心实意没有了。然而他唇色煞白的“好友”只是沉默着摇摇头,将整个人绷成了一张欲断的弓。

 

「别傻了,你又有什么特殊?」识海里有人凉凉的说,带着目空一切的笃定,「他可是玉逍遥,是遍洒苦境的曙光之晨,又怎会见人落难而不相援?就是什么末日十八十九,他也必定伸手相救。」

 

是了。无神论在心底对自己说,不是唯一也并非特殊的末日十七,又如何抓得住虚渺的光呢。

 

可是而今,遍寻不得的光就停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温热、鲜活、生动、甚至闹腾得有些过分,他沐浴在如昼暖阳中,被温暖填得满满当当,叫嚣着疼痛的旧伤偃旗息鼓,伤痕累累的柔软心底终于能够试探着滋长出什么别样的情绪来。

 

“永昼,别哭。”地冥的手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态度强硬的从他眼前移开,直截了当的捂到了自己心口,天迹倾身过来,极认真道,“你听,它在说——”

 

——“我在乎。”

 

那双被清泪洗过的眸子缓缓睁开了,浓紫色的幽潭泛起波澜,他的掌心被天迹死死按在胸膛上,感知着对方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那一声声心拍有力而稳定,在天迹开口时能亦感触到胸腔的共鸣,来自指尖的震动与天迹笃定的嗓音一起敲在无神论的灵魂上,让他再无可避。

 

即便他们的相遇本是一场静心谋划的算计,九天玄尊摆布人心,惯以感情为绊,他以亲情换得末日十七的予取予求言听计从,又在少年再难坚持之时使天迹成了末日十七此生唯一的曙光,牵着少年一颗向死而去的心留在人间,往后抱着虚无执念挣扎过无数苦难。

 

然而这其中的感情从来真挚,未有半分虚假,纵然生如蜉蝣,只要见过朝晖,这一生便也堪称不枉。

 

……不枉了。无神论心道。我曾见过这世上最灿烂的暖阳,见过曦光自远天照入无边血池,亦在此生寒彻骨髓之时有幸得遇世间最炽烈的人。

 

确实不枉了。

 

他支起身子,把手从天迹手中抽出来,恍若无事的岔开了话题,“我为你留了后招。若无意外,不多时你便能回归人世,继续当你救世扶厄的大英雄。”他顿了一下,抬起湿漉漉的眸子,那仍是一片沉静的幽紫,“而我……”

 

——纵然末日十七终究无法与天迹并肩,但若有需要,他会挡在天迹身前,为他遮去所有风雨,哪怕披肝沥胆神魂具碎。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天迹无可奈何的说,“无神论,你脑子有毛病吗?”在地冥微显错愕的神色中,他长长的叹口气,像是被气笑了,“我不是小十七,本就不需要你的保护啊。”

 

天迹凑上去轻吻地冥唇角,愉悦而轻快的说,“不过,我愿在这万千灯火里,点亮那一盏。十七,你愿接住它么?”

 

他看到那人的唇角勾起,面上带了生动的笑,所有无味的景色刹那间鲜活起来,如同雪地中乍开的春花。

 

地冥回吻了他,在彼此交换的气息中轻声说好。

 

嗓音轻缓而温柔。

 

睁眼时天色已明,天迹翻个身活动了一下被枕麻的手臂,带着困意嘟囔了声“永昼”,指尖触及早已失去温度的床褥,顿时如一盆冰棱当头浇下,脑中清醒起来,他从床上鱼跃而起,扬声喊着“十七”,披了衣服就要往外冲,门扉敞开的瞬间,他看到檐下空空荡荡,不留一丝痕迹。

 

那盏积蓄着微弱火光的留蝶梦被它昔日的主人带走了。

 

桌上摊着空白的纸页,旁边还有地冥未饮尽的半盏残茶,那半夜荒唐、一晌绮梦,却如同晨曦下的露水,日出之时便消失无踪。

 

天迹向外看去,唯见景色如故,片影不存。

 

——终——

 

后记:

 

冥冥自己回了天極之境(应了那声“好”的是瑟斯,乖巧的小骗子又在替无神论骗人hhhhh)

 

这篇文起笔的时候其实定的是《有负平生》,但是写完之后改了名字,新名字似乎更适合一点。

 

因为对于地冥而言,只要拥抱过一线温暖,便足够支撑他一个人走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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